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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兩百五十九章 龍座驚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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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心頭一驚,非同小可,沒想到他們還是誤將紫鵑當做魔王夫人帶走了,竟還瞞過了天庭眾神仙,這不能不令我對艾莽帶領下的魔界軍隊刮目相看,本事和曠古情劫之時相比卻是精進不少。

我幾乎不假思索擡腳就要往回跑,楊戩一把拉住我。

我回頭看著楊戩,焦躁道:“我要去把紫鵑追回來!”

“我會稟明外婆,另派天兵天將前去營救紫鵑。你現在,先跟我去向天君澄清誤會。”楊戩冷冷的,公事公辦的態度,我心裏卻暖暖的,只因他用了“誤會”二字,便說明他是信任我的。

讓寶蟾玉兒先回王母宮去,我隨著天君向天君寢宮而去,不料寢宮內已是一場風雲突變。

寢宮門口已雲集了一眾神仙,就連在太霄專心煉丹,從不幹涉仙界政務的太上老君亦光臨大駕。太白金星、李天王等天庭的神仙圍著太上老君,一個個搖頭晃腦,唉聲嘆氣,只聽太白金星尖細的嗓門道:“老君,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啊!天君失去天眼,無法坐鎮淩霄寶殿,日後還如何統禦天庭?仙界一直都是三界之首,這下連魔界都敢來作祟,只怕日後連幽冥鬼府的鬼怪也蠢蠢欲動了吧?”

“天庭威信全無,這不是連人界也要小看我們嗎?”李天王附和。

神仙們七嘴八舌,全都是不滿的情緒,太上老君沈聲道:“還是等見過天君之後再論吧!”

“論什麽,難道天君會自動退位不成?”陰陽怪氣的是太白金星,我心裏一下有了火氣,枉天君昔日裏對他百般寵信,現在他倒成了落井下石第一人。

我欲上前理論,楊戩拖住了我的手臂,我轉念一想,現在不是生閑氣的時候,眼下最關鍵的是如何扭轉天君的處境。天君的處境惡劣至極。

太白金星等人見我和楊戩到來都噤了聲。一個個心懷叵測,面色不善。

正競相腹誹著,寢宮的門開了,天君已經換下白色睡袍。穿上明黃色的龍袍,玉樹臨風立在宮門口。

眾神仙竟然沒有行跪拜禮,一個個互相使了眼色,由太上老君發腔道:“老仙聽聞天君久病,一直未上淩霄殿處理政務,不知天君眼下病體可康愈?”

“養得差不多了。”天君淡然一笑。

那蒼白的面色告訴我他在硬撐。

“既然病體已經康愈,還請天君移駕淩霄殿,眾位仙家有本要奏。”

明擺著是要騙天君去淩霄殿,好看看那把龍椅是否還認天君這個主人。

我上前阻止道:“眾位仙家有本要奏,何不就在這寢宮內稟明天君以求示下。天君病體還未大愈,暫時不宜太過勞碌。”

我剛說完,眾位神仙就開始交頭接耳,有的冷哧,有的不屑。太白金星道:“絳珠仙子的論詞好可笑,內廷寢宮是用來睡覺的地方,豈可用於商討政務?”

“太白金星所言甚是。”眾神仙又是一番附和。

我心裏不忿,昔日天君也是病中,眾位神仙都能把奏折呈到寢宮來給天君批閱,今日卻不肯,還不是因為知道天君天眼已毀。難任大統,所以一個個便露出捧高踩低的真面目。可是這個理由,我又不好言明,畢竟神仙們對於天君的現狀也只是從妖魔口裏得知的,並未證實,我不好捅破這層窗戶紙。

楊戩一直默默立於一旁。面無表情。

他看了我一眼,我也只好噤聲。

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天君,天君緩緩從宮門口的臺階上走下來,龍袍的下擺在風中綻放一朵朵雲花,頭頂龍冠上十二旒珍珠光彩奪目。只是他病了一場,身形消瘦不少,此刻雖是身著天君龍袍,卻少了往日的霸氣威嚴,多了份病態,著實令人心疼。

我愁眉深鎖一直看著天君。天君靜靜走到我身邊站定,目光從我面頰上不動聲色滑過,繼而掃向眾神仙,道:“你們要朕去淩霄殿處理政務,朕隨你們去便是。”說著,扶了我的手,大步流星往前走。楊戩緊緊跟上,眾神仙先是一怔,繼而魚貫跟上。

我第一次發現天庭長街是如此之長。天君扶在我手上的氣力漸漸加重,我清晰感受到他的緊張和他手指的冰涼。我心裏酸痛無比,此去只怕是禍非福,他從淩霄殿龍座上一次次摔下來的情景又浮現到我的面前,我不自禁額汗涔涔。

誰能來救救他?讓他在這麽多神仙面前從龍座上摔下來,那是怎樣的奇恥大辱?我只能默默在心裏禱告奇跡出現。

我想起西王母初次駕臨天庭的時候,文武百仙列隊在南天門口跪迎,陣仗就和此刻一樣恢弘,只是心境卻是如此不同。

那時候幸福多麽奢華啊!權勢高高在上,排場無比,而現在卻透著無盡的滄桑與悵惘,明知道是個火坑,卻也必須往裏面挑。

越靠近淩霄殿,我就感到愈加悶熱,幾乎聽得見汗珠落地的聲音。

終於到了淩霄殿前,牌匾之上淩霄殿三個字高端大氣,金碧輝煌,卻像三柄懸在頭頂的寶劍,隨時都可能落下來。

“請天君進淩霄殿處理政務。”太白金星帶頭懇請。其他神仙也立即拱手懇請道:“請天君進淩霄殿處理政務!”

天君帶著抹鄙夷的目光掃了掃他身後的神仙,挺直腰桿子舉步欲進殿去,西王母的聲音傳了過來:“且慢!”

大家回過頭去,但見西王母扶著婆婆納的手疾步走了過來,她身後跟著寶蟾和玉兒。楊戩見到西王母到來,緊皺的眉頭立時舒展開去。

可是西王母的面色卻是急憂摻半,我的心往下一沈,只怕西王母到來也不能力挽狂瀾。

“參見王母娘娘!”眾位神仙拱手道。

西王母急急道:“天君尚在病中,為什麽就讓他來淩霄殿處理政務?有什麽要緊的政務要將天君從病中拉到這淩霄殿來?天君,今日先回寢宮去,擇日病好再來上朝!”

西王母以為自己還是昔日能夠呼風喚雨發號施令的天君的母親,三界之中最為神氣的女人,只可惜今日面對她的暴脾氣神仙們不再買賬。

“即使大病未愈,可是既然人已到了淩霄殿。絕無再轉回去的道理!”一個神仙道。

“天君為什麽遲遲不敢進淩霄殿?只怕生病是假,托詞是真!”

“天君若有難言之隱,要找眾神仙商議才是,隱瞞恐不是上策。”

神仙們你一眼我一語。全都不依不饒。

“你們真的是存了善心,而不是別有居心嗎?”西王母手裏的金杖頓在雲中,霎時風起雲湧,眾神仙神色一凜,雖然住了口卻並未誠服。

天君黯然一笑道:“母親,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,朕不想再躲避了。”

天君說著松開我的手,沖我莞爾一笑,便闊步走進淩霄殿去。他挺拔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宮門口,神仙們一窩蜂擁了進去。

西王母喊起來:“戩兒。趕緊跟進去,保護你天君舅舅!”

“戩兒遵命!”楊戩黑長披風一甩,就奔進宮門。

西王母沒了往日氣焰,她落魄地看著我,“絳珠。你告訴哀家,這一切不是哀家錯了。”

我嘴角扯了扯,扯出一抹苦澀的笑。她與我處處作對,處處打壓,到而今哪怕早已知道自己錯了,卻不敢承認,她終究是個可悲的母親。

我沒有回答她的話。而是疾步跑進了淩霄殿。

淩霄殿上,文武百仙像往常那樣分列兩旁,天君正踏著雲階拾級而上,他一步一頓走向那張他坐了數千年的龍座。

那把龍椅金光閃閃,巋然不動。它是尊貴的象征,是權勢的象征。是生殺予奪的象征。它高高在上,卻又冰冰冷冷,令人趨之若鶩,又望而生畏。

我看著天君一步步走向那龍座,便有淚霧一點點升騰起來。

不要。我在心裏說,你可知你要迎接和面對是怎樣的厄運?數千年的苦心經營馬上就會冰封瓦解,你是否能承受得住從天上摔到泥土裏的落差?

天君已經站到了龍座前,他在龍座前靜默地佇立著。他的背影是這樣寥落淒涼,預示著一場悲劇的到來。而殿上的文武百仙卻不依不饒地跪地懇請:“請天君就座!”

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跪他。這是他最後一次接受他的臣子的朝跪,從今往後他們的關系再不是君臣,再不是主從,不知道他從那龍座上摔下來之後,他們對他會報以怎樣的態度。

我不忍想也不敢想,只覺四肢百骸被無數只蟲子嚙咬,手腳也瘋狂地發起抖來。

天君終於幽幽轉過身來,他一臉沈靜,仿佛風吹不動,雨打不倒,他從容地坐向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龍位,我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,我渴望奇跡,可我知道不會有奇跡,結果已是註定的悲劇。

然後我聽見了殿上神仙發出混亂的呼聲,一片雜沓的呼聲中夾雜著楊戩關切急迫的聲音:“舅舅小心——”

我陡然拿開手,只見天君已被龍座發出的怒光彈到了空中,他的面容含著痛苦和宿命的絕望,整個身子重重地摔落到地上去,牽動流雲一陣驚飛,如重物落地時濺起的塵土。

“天君——”我撲向天君。天君一把握住我的手,攀著我的身子,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。

“帶朕離開這裏。不,帶我離開這裏。”天君在我耳邊低低囑咐。

我的淚霎時奪眶而出。從“朕”到“我”,他該有多麽不甘,卻是無奈其何。

我扶著天君緩緩走出淩霄殿,竟無一個神仙挽留。怪不得他們,他們認的不過是可以掌控三界的君主,這天庭仙界,容不得那麽多同情與好心。他們沒有錯,他們只是理智了些。

楊戩追了上來,喚道:“天君……”

天君擺擺手,“我已不再是天君,你不要再追隨我。”

楊戩想了想道:“戩兒之所以能在天庭封神,都是沾了舅舅的光,而今舅舅不再做天君了,戩兒也沒有再留在天庭的理由,不管舅舅到哪兒,戩兒都會追隨舅舅……”

天君再次擺擺手,打斷了楊戩的話,“你能成仙封神,自有你過人之處,和我沒有任何關系。你是我的外甥不假,你也是三界一方保護神,肩負蒼生重任,無論舅舅做不做天君,你神仙的職責都不能丟。那是你的使命,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。”

天君的話叫楊戩一時無言以對,怔在原地。而我更是對他欽佩得無以覆加。

扶著他出了淩霄殿,見西王母無限愁苦地立在煙雲之中,她一下蒼老了許多,像個頹喪的老婦人,再不覆意氣風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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